关于粤语的一些资料

最近突然想起我平时老跟人宣传的粤语来源,觉得底气不足,所以今天就查了一些这方面的资料。
查了不少资料,看来还没有比较权威的说法,有几种意见和理论。

其中,叶国泉(这个名字很好)、罗康宁教授合作的文章《粤语源流考》似乎是比较有影响的说法。关于粤语的来源,他们在合作的文章《粤语源流考》中说:“粤语虽以‘粤’命名,却跟古‘百粤’的语音没有亲缘关系。它不是古粤地的土产,而是汉族移民从中原带来的。”秦汉以来,大量的中原移民顺潇水——贺水古交通线来到岭南,并在西江中游一带定居、繁衍,并保留着他们所来处的中原古汉语。
“五胡乱华’及”八王之乱”使到北方270多年无日安宁,政权叠更,文化语言面貌大变,但岭南相对于北方稳定,反而有效地保留了汉语的原有特点,从而令到粤语与中原汉语的距离进一步拉大,自此以后,粤语最终形成自成之体系,就拒绝继续接受北方汉语的同化,而按照自已的自成轨迹独立发展….
好像根据网上的统计,这个结果流传的比较广泛。但是考虑到近来对于广信文化刻意的宣传和推广,我个人对此种说法的客观性表示怀疑。(广信在今天的封开、梧州一带,是汉代岭南地区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
而且根据一般的看法,会认为现代的粤语跟唐代的中原汉语比较相近,如果按照上面的说法,粤语在魏晋南北朝的时候就开始脱离中原自立发展了,那么何以后来还能跟唐代的中原汉语如此接近呢?
个人看法,一种语言要发展起来,必须具备一定的外部条件,比如跟外部的隔绝。这种隔绝,一方面跟地理条件有关,但我认为更多地跟政治关系有关,君不见日本只是统治台湾半个世纪就彻底改变了台湾的文化么?在历史上,岭南地区只有两次割据的历史,一次是西汉时期赵佗的南越国,一次则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南汉,这是粤语能够独立出来的两大时机。在前一次,由于汉族人的力量还很少,南越国基本上是依靠越人的力量来维持统治,所以要从语言上同化当地人似乎还不大现实。而在第二次,汉族人的比例肯定已经大大超过越人,汉语已经成为主导力量,这就为以唐代中原汉语为基础而进行的语言独立成为可能了。而在魏晋南北朝的时候,汉族的比例肯定还是不多的,因为当时的叛乱还是因为得到了当地土著冼夫人的支持才得以解决的,可见汉族人的实力还没有占到绝对的统治地位。根据我这些简单的假设,我认为粤语形成(脱离中原语音体系自由发展)与南汉时期比较合理。而且,随后的宋朝一直都被认为是中国历史上最为自由的朝代,所以在这个朝代没有形成对粤语自由发展的扼杀也是比较合理的。(嘿嘿,这一直都是我宣扬的观点,没想到居然还真找到了支持材料。)
中古精组字在粤语诸次方言的不同读法及其历史涵义
JournalofChineseLinguistics(中国语言学报)Vol.25,No.2,
June1997,U.S.A.211-226
http://www.yueyu.net/lyb/Index.asp?page=211

从其中摘录一些如下:
粤语是怎样形成的?一般都会同意,是中原汉语传入岭南,与当地土著
人的语言融合而成的。
先秦之时,汉语对岭南已有一定影响(如视壮侗一苗瑶语与汉一藏缅语
有共同的祖语,作为亲属语言之间的互相影响当可追溯到更早),而汉
语大规模传入岭南,则自秦卒南戍起。史载秦始皇二十五年(前222)平
南越,后又发五十万人戍五岭。林伦伦先生(1988)根据汉代岭南人口
统计推断,指出这是个大大夸大了的数字,实际上远不可能有那么多。
秦失其鹿,岭南秦军首领赵佗(尉他)自立为南越王,而任土著人为官
吏,甚至从蛮俗改换服饰,“魋结箕距”(撮髻为椎形,坐时双腿前
伸,而不是保持中原正统的跪坐法),被陆贾面责为“反天性,弃冠
带”(《史记·陆贾列传》),其实赵氏是要争取土著的认同。足见当
时岭南的中原人虽然地位较高,人口上却是少数,而且还应是悬殊的少
数。土著大族吕嘉连相三王,其宗族多为长吏,最后弑王作乱,可见势
力强大(7)。秦卒在岭南分驻多所,据罗康宁先生(1991)所考,其主要
驻扎、聚居之处为西江中游,以后来成为岭南名邑的广信(故址约在今
广西梧州与广东封开之间的西江沿岸某地)为中心,而赵氏立国的番禺
(今广州),反而是土著人的聚居处(赵氏选此地之意亦在依靠土著力
量以拒中原)。西江中游通过灵渠(秦始皇专为打通岭南而开凿的运
河)与长江流域的湘水相沟通,在唐代中期大庾岭“新路”开通之前,
一直是中原与岭南交通的主要通道,为岭南咽喉之地。故秦以少数军力
屯于此而能控制两粤;汉于元鼎六年(前111)镇压吕氏叛乱、除灭南越
之后,为避开土著势力,亦迁岭南首府于此(至三国时东吴降服岭南,
为避开广信的本地汉族贵族势力,才又将岭南首府迁返番禺)。传入岭
南的中原汉语,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了与岭南土著语言融合的进程。
据李新魁先生(1983),粤语的形成期在唐宋之际。在这前后有三件事
值得特别提出来说一说。
第一,唐、宋两代是中原的文人文化进入岭南的高潮期。早期来自中原
的戍卒(主要以职业军人和罪徒组成)和移民多为社会底层成分,而唐
宋时有不少被贬谪南来的官吏都是文化层次较高的知识分子,如宋之
问、韩愈、柳宗元、刘禹锡、苏轼等著名的文人学士,史籍上多有他们
待罪两广时致力于开风化、办教育的记载,对推动岭南文化和语言的发
展有很重大的影响(参李新魁1983)。
第二件,粤北的开发。粤北本为崇山峻岭,烟瘴之地,文化比较落后。
但唐代此地(时称韶州)出了名相张九龄(678—74O),他秉政时开
凿了著名的粤北大庾岭“新路”(此前的大庾岭“梅关道”极为崎岖险
峻,不便车马),成为中原与岭南来往的捷道,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
“湘水——灵渠——西江中游”这条传统交通线的地位,大大推动
了粤北经济、文化的发展。唐代佛教大师、禅宗六祖慧能(惠能638—
713)是粤西人(从一些资料看,他是少数民族人),他成名以后则主要
在粤北活动,对该地区文化发展居功甚伟。现代粤语的广府片除了分布
于珠江三角洲和西江中游外,还分布于粤北,实非偶然。
第三件尤为重要,即南汉的割据。唐末黄巢起义军曾陷广州,但旋即北
上,岭南未受严重破坏。此后北方连年混战,五代更迭,而岭南则出现
一个超过半个世纪时间的内部和平稳定、对外则与中原相对隔绝的南汉
时期(917—971)。当其他条件已经具备之时,“内稳外隔”的环境
对一个方言的形成有不可低估的意羲。可以说,南汉是粤语诞生的产房
(参麦耘1993)。
先秦时,岭南土著(“百粤”或“百越”之一部分)所使用的语言主要
是古壮侗语,也有古苗瑶语,这一点应无问题。秦卒初到时,带来的是
中原汉语(8),与当地人言语不通。为了交际的需要,互相学习对方语言
是必有的事。但是秦人作为文明程度较高的征服者,其语言为优势语
言,所以当时主要地应是当地人学习汉语。当地人把汉语作为第二语言
来掌握,并一代一代传下来。他们自然是基于自己原有语言的语音系统
来接受汉语的语音,这样,他们所说的汉语带有其母语的许多语音特
点,就是必然的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部分当地人逐渐汉化,而且人
数越来越多,他们完全放弃了原来的语言,只使用汉语,而这种汉语仍
带有他们原来的母语的一些语音特点。
秦卒的后裔定居岭南,往后各代也有中原人陆续南来,广信、番禺相继
发展成为汉人主导的岭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一方面.优势的语言
心理使这些汉人所说的语言大体保持着中原汉语的面貌,同中原不绝的
交往又使之能跟随整个汉语的发展而发展;另一方面,土著民族语言的
影响、汉化的原土著民族人口所用的汉语的影响,以及地域方言对母体
语言自然的分化趋向,造成其与中原汉语有一定的差异。
可以推测,现代属于粤语区的地域在唐宋之交、南汉之时的语言状况大
抵是这样:原来的汉人(秦人后裔及后来南下的北方籍人士)说的是一
种比较接近当时中原汉语、但也受到土著语言某些影响的汉语;已汉化
的原土著人则说一种明显带有土著语言特点的汉语,未汉化的著人也以
这种汉语为第二语言;当然还有很多土著人完全不说汉语,只说本民族
语言。本文把上述两种流行于岭南的汉语统称为“岭南汉语”。
南汉以前,岭南汉语也许只可以说是中原汉语的一支次方言;在此以
后,中原汉语变化迅速(当与五代时的社会动荡及汉族与北方少数民族
融合有关),而岭南汉语则比较能保守旧貌,因而与中原汉语的距离一
步步拉大(主要是在语音方面),成为一支独立性强的汉语方言,即粤
语。不妨把南汉以前称为“岭南汉语时期”,而南汉以后才正式开始了
独立的“早期粤语时期”。粤语的独立性在语音方面体现得尤其明显。
例如,全浊上声变去声是中原汉语自中唐至北宋的一项重要变化,南汉
之前,岭南汉语也跟着变,在南汉之后就停顿下来,所以,现代粤语还
有相当部分中古的全浊上声字不变为去声,而这项变化在北方汉语里则
得到了较为彻底的贯彻。再如止摄数韵合一、蟹摄三四等相混,是唐代
汉语演变的共同趋势,北宋以降,中原汉语止摄与蟹摄三四等进一步合
流,而现代粤语止摄合口与蟹摄三四等合口相混,开口则能区分。又如
重唇音〔双唇音)声母变为轻唇音(唇齿音)的过程亦自唐代始,有资
料显示其中鼻音(微纽)是殿后的,而现代粤语又恰是非、敷、奉纽读
f,与帮、滂、並纽之p,ph有别,惟微纽与明纽一样读m,可以推断南汉
时的岭南汉语中,这项变化正是发展到前3纽已变而微纽尚未变的关口,
就与中原汉语的有关音变规律脱了钩。当然,以中原汉语为基础的汉语
共同语仍一直对粤语保持着强大的影响力,尤其是在书面语方面(从语
音上说就是在读书音方面)。
在另一方面,土著语言对粤语的影响在南汉以前的某个时候也已经到了
顶,往后就越来越弱了,至少对政治中心以及经济、文化发达的地区而
言是如此。如果说,岭南汉语是以中原汉语和岭南土著语言为父为母,
在南汉以前还要依傍膝下的话,那么自南汉以后,已经独立的粤语就开
始走自己的路了。

一般研究语言的人士都会从语音的角度上来研究,我这里只是从历史地理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恰好也找到有人跟我的观点相似,也算是大幸了。看来以后在说粤语历史的时候可以更理直气壮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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